昨天弄了个七千字，现在脑子处于过热混沌状态……
不得已发点和正文没啥关系的故事，饶了我吧各位……
然而实际上和正文的世界观差不多？
请自行决定观看与否，小生这厢先谢了……
“呜呜呜……呜呼呼……”
笛声如影随形，追着这人的脚步。
他拄着短粗的拐，拖着跛足走在山间小路上。
他目光所及之处，左右都是竹林，只有面前十余米外一间屋子还亮着光，宽扇的纸拉门仿佛在诱惑他。
“呜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笛声如泣如诉，顺着腿，顺着腰，缠住这人的身躯，像无形的恶鬼抓住他的心脏。这人拼命加快速度，血从腿上滴落，在青石铺的地面上留下道道痕迹。
“砰！”
大门一撞之下轰然而开，三井重胜仓皇地冲进神社正殿。
神社里守夜的恒次老头提着灯笼和短刀出来，第一眼就看到重胜披头散发、毫无风度地靠墙坐着，手中还拿着断开的半截拐杖。
三井重胜用袖子抹去满脸的泥尘，看到恒次上前，气喘吁吁地道：“老头，听我说，今晚有刺客偷袭，我的保镖都死了……
“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，已经把路上的灯笼打碎，我们没法从外面下山了，”重胜顿了顿话头，伸手捋开掉落的额发，“你带上马灯，从密道出去……快去山下村里的奉行所叫同心（日本江户时代对治安官的称谓，属最低级的捕吏）过来，务必抓住凶手。”
“可是大人您……”恒次还想说些什么。
“住口！”重胜见状，将手中断拐往地上重重一顿，怒目叱道，“我死了不要紧，当务之急是活捉刺客，务必查出是谁对我家不利。快去！”
“我明白了，大人请尽量坚持住。”恒次鞠了一躬，匆匆跑向正殿后的天井。
重胜呼出一口长气，鼓起精神，撕下衣摆包扎腿上的伤口，然后勉力站起，一瘸一拐地走到正殿尽头，稻荷神像背后，取下供奉的御神刀。
呜咽的笛声突然响起。重胜就地一滚，站到大殿立柱投下的阴影之中，回头一看，吓得几乎魂飞魄散——半人多高、鎏金嵌玉，且是用檀木雕制的稻荷神像，已然四分五裂。借着头顶立柱上油灯微弱的火光，重胜依稀看见摆放神像的桌子上站了一个人，正在吹奏长笛。
“袛园精舍钟声响，却道世事本无常。娑罗双树花颜改，示意吾等斩奸娼。”
四句和歌唱完，此人方放下手中长笛，懒洋洋地道：“草民伏鹿鬼，见过三井民部重胜大人。大人何必要躲在那倚角旮旯里，亮堂堂说话不是最好？”
话音刚落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，宽大供桌上六根粗如人臂的蜡烛便依次燃起，照得正殿后部明亮一片，那自称伏鹿鬼的刺客也显出身形。
重胜看见这人头戴带两尺骨白色面帷的斗笠，身穿同色僧袍，手中拿喜舍化缘尺八笛，胸前却挂着便袋和一只枪套。
“圆月尺八伏鹿鬼，果然是阁下，”重胜左手贴上刀鞘，沉声道，“我三井重胜从未招惹过各藩浪士与尊攘（尊王攘夷，日本幕末政治运动）的好汉，不知阁下与我有什么嫌隙？三井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，也可说小有余钱。阁下若是拿钱办事，那三井家能给您的，一定比您的雇主要多。”
“三井大人想多了，”面帷下传来一声轻笑，“此夜圆月皎皓，值此美景谈那阿堵物、孔方兄，岂不是落了下乘？”
“那阁下趁夜袭杀我侧近保镖，还要取我性命，也委实算不得什么上乘行径吧。”三井重胜皱眉。
“三井大人似是不谙佛法？人之言行上乘与否，哪能凭一心而断呢，”伏鹿鬼跳下供桌，“以大人之忙碌，想必已经把白根家忘了吧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赤松山白根家。三井大人的女婿严岛清和祖籍赤松，对同乡白根家的五间町下木座觊觎已久，而三井大人也对能够扩充自家实力的机会颇为意动。
“于是，大人和女婿从三井家宗家求得首肯，先让做皮肉生意的严岛家出马，派名伎诱使白根家家主白根晓宪沉迷女色和赌博；利用三井家在地产业的良好信誉，引荐白根家进入江户，让白根晓宪押上地契作为投资；最后让放高利贷的札差黑帮出手，毁掉赤松山白根家的基础。
“至此，大人分得赤松山六百二十顷良地，严岛家和江户高利贷行会平分木材厂，赤松山再无一人具还手之力……真是好手段，三井民部大人之计略，比起史上有名谋士，亦不遑多让。”
“白根晓宪不可能还有余钱雇人杀我，”听完这一番话，三井重胜反倒释然了，松开扶着刀鞘的左手，“你和白根晓宪背后是什么人，老实说来，我让你安全离开此地。否则，就算你能杀了我，同心也会把你捉拿归案，我三井家宗家更是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
“大人的意思是，您已经让这座神社的守夜人下山去报官了，对吧？”伏鹿鬼又笑了几声，“但是那个老头不可能去报官的。”
“你杀了他？！”三井重胜惊怒喝道。
“不，没有，我从不滥造杀孽，”伏鹿鬼道，“三井大人知道恒次老者在三井家神社守夜守了二十多年，其间忠心耿耿，从未有过差池……但您知道他姓什么吗？”
三井重胜一言不发，再度伸出左手，扶住刀鞘上部。
“他本名赤松恒次，是白根晓宪曾祖父康正的庶出子。大人是否后悔？是否觉得世事无常？”伏鹿鬼坐上桌子，两腿晃晃悠悠，“若不是我之前劝他不要贸然动手，三井大人，你已死在自家的使唤役手里了。”
“哼，不过是个老头，”三井重胜嘴上依旧不服，“再问一遍，你和白根晓宪背后是哪一家？就算杀了我，白根晓宪和他叔祖也逃不过三井宗家的报复。”
“您真是看不起人啊。老实跟您说吧，白根晓宪已在先祖墓前切腹，我亲自为他介错，您想知道他死前怎么说的吗？”伏鹿鬼边说边笑，笑得狂热而又肆无忌惮，“我本来怕他下不了手，想替他了结家人，他却说自己已经罪无可恕，不愿把应承担的责任交给别人，然后亲手杀了自己妻女。你知道他家六岁的女儿吗？被自己父亲在头顶砍了六刀，六刀啊。脸都裂成数片。”
“至于恒次老人家……放心吧，三井大人，作为阁下忠心耿耿的家臣，他会陪着你走完最后一程的，比如说，背着你的尸体从悬崖上跳下去。”
“最后一点，也是你最大的错误，”伏鹿鬼撩起半截面帷，拿起桌上的尺八笛送到面前，言谈中故意表现出的散漫莽撞之气，瞬间消失不见。
伏鹿鬼厉声道：“世人皆言，只要请动‘圆月尺八伏鹿鬼’出马，绝不会有活口留下，乃是举国上下一等一的人斩——可他们忘了，我‘圆月尺八伏鹿鬼’，只杀我想杀之人！”
三井重胜右手已经握住刀柄。对方可能有枪，再加上自己伤在腿上，他只有凭拔刀术拼死一搏，半成胜算都没有。
一身虚无僧打扮的伏鹿鬼仍在吹奏尺八，三井重胜握住剑柄的右手已经开始出汗。倒不是他懦弱畏敌，只是对手连续毙杀他五名保镖，实力深不可测——这种时候反抗有什么意义？徒增些心理上的慰藉罢了。
“一无报酬，二无名分，还可能变作通缉犯，你为何要帮白根家？”重胜颤声问。
“我一直与您谈佛法义理，你却与我谈名利，敢问三井民部大人，如何理解的名与利？”
重胜握刀的手几乎脱力，扶住刀鞘的左手已经几次从鲤口滑开。
“注意，取你左手，”伏鹿鬼放下尺八大声道，话音刚落，只见月色银光一闪。
三井重胜跪倒在地，发出惨叫，右手捏着左臂，腕部平滑的断口触目惊心。
“剑圣梶原新八长门与人比试，总是先提醒对手，自己的剑要攻哪一路，”伏鹿鬼讥嘲道，“你来猜猜，跟他决斗过的人当中，有没有人曾经躲开这种‘自报家门剑’？”
“不不……不要杀我！我家里有很多钱，我可以分给你三成！不，分给你一半！”
伏鹿鬼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嚎叫的男人。万贯家财、崇高的地位，这些统统救不了他，在死亡面前，他也不过是恐惧的俘虏。
“答案是，没有。这次，取你右耳！”
三井重胜厉声惨叫——他的右耳几乎被整个撕下来，脸皮都跟着撕下一块。
“在你生不如死的时候，这个世界是有义理的。”伏鹿鬼扔下他的耳朵，用尺八拍打手心，悠然唱道，“若是此花由我心传至汝心，我见即汝见，谓之风姿花传。”
“饶……大人，饶了我，我三井家家产全都给你……”
“我这恶鬼可曾饶过谁性命？”
寒光再一闪，断头凌空飞去，飙起道道血线。
鲜血瓢泼般溅到墙壁上，那伏鹿鬼歪着头看了一会，凑到墙边用手蘸血，兴致勃勃地在墙上涂抹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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